年，我记忆中是娘手中那团面。腊月二十六，那是过年蒸馍馍的日子。娘天不亮起床来到灶房，揭开一口大大的瓷盆，里面有发酵了整整一夜的面。娘拿出面，撒上一层层面粉，加入一小撮碱粉便高高地挽起袖子，用力地开始揉。岁月的折绉在娘的手中揉出了圆润，平凡的日子在娘的手中揉出了甘甜……

　　我闻着生面团散发的淡淡清香，开始着对新年美好的向往。

　　稀软的面经历娘一遍遍奋力揉搓终于有了形。这时，娘将揉好的面合成一大团，然后用一条沾了水的盖布将面严严实实的盖上，这道像给新娘子蒙盖头的工序，娘叫“醒面”。

　　等面醒的功夫，娘便生火烧水。大约十多分钟面醒了，水也冒出了热气。我想，面可能跟儿子一样，懒床装睡。娘将面揉成条状，切成一个个馍馍，然后正正齐齐摆到蒸笼里。这是蒸白馍，也就是我们年里自己吃的。接下来，才是见证娘手艺奇迹的时刻——花馍馍。

　　东南西北中，中国不少地方的人家过年都有蒸花馍的习俗，盛产小麦中原犹为突出，过年家家户户女主人们挖空心思设计着花馍新的花样儿，新过门媳妇更要下功夫，因为她们的花馍要面对公公婆婆、左右相邻明里暗里的比较评说，哪家新媳妇巧手，哪家新媳妇贤良，关乎人品大事。当然，现在，会蒸花馍的新媳妇不是很多，为了自己家的荣誉，婆婆和娘家妈会悄悄出马，其实这也是一种传承。花馍馍分大花与小花，小花往往做成虎、鼠、狗等属相的，那兔子眼睛是红枣，老鼠眼睛是绿豆嵌进入的，最简单而神奇的是动物尾巴，娘用木梳往它们屁股后面一按，一条带毛的小尾巴就生出了。大花馍多是植物，有富贵牡丹，清水莲荷，当然最多的是大寿桃了。顶好的花馍馍就是人物，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，母亲夺得乡魁的花馍就叫“八仙过海”，这个花馍馍，娘做了三天。

　　大年初一，亮花馍。各家各村将各种花馍馍抬到一处广场，大家评出村魁、乡魁、县魁。一排排夺魁的花馍被送到黄河边，我紧追着送花馍的人群，那里有娘作的馍。因为，花馍在敬献黄河之后，会被大家分吃了。

　　吃着娘做的花馍，我要看“跑火马”了。火马，河洛地方特有的年俗。最有名的火马当数洛阳市偃师区府店镇府南村和东口孜村、缑氏镇缑氏村。传承千年的精彩绝活，今年演绎成了“火马表演季”。

　　火马由木匠老师傅雕马头，年轻人斧锯打磨做身架，再以彩纸裱糊包裹，然后贴上各色吉祥图案。第二道工序是“上炮装火”。马头马身藏有机关，多种焰火按照燃放效果装在火马上，它口、嘴、鼻子和周身都会喷火。跑火马时，五六名精壮的汉子高举一头火马，一匹接着一匹出发。长长的火马队，沿着黄河岸飞跑，火焰喷薄四射的马如同团火，上下飞腾，如万马奔腾、似火龙飞天，好不壮观。火马，映红了滚滚黄河水，映红了人们一张张灿烂的笑脸……

　　玩疯了，我听到娘唤儿的声音！（杨延武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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